“馒头!北方馒头!”这个声音,清远小市的市民一定熟悉,每天下午两三点,一个黝黑的小伙子骑着自行车,载着一篮热乎乎的馒头,走街串巷吆喝叫卖。在广东话里,没有固定经营地点的这类人,叫“走鬼”,工商和城管部门则称他们为“流动商贩”。

　　上个月底,国务院法制办发布《个体工商户条例(征求意见稿)》,立刻掀起了一股“走鬼转正”、“流动商贩合法化”的热议。7天后,全国城管局长联席会议就专门为此召开发布会,称“流动商贩合法化”只是一种舆论误读,法规不过是为“增加工商部门的规费收入和国家税收”。

　　清远流动商贩生存状况如何?工商、城管如何管理流动商贩?《意见》中的相关条例给流动商贩带来利好还是压力?市民对流动商贩又持何种看法?本报小记为此展开调查。

●摊贩

“走鬼转正”,几家欢乐几家愁

　　案例A:

　　担心增加经营成本是部分“走鬼”拒绝转正的主要原因。7月30日上午10点半,邓少贵推着一辆改装后的手推车站在三号区新北江小学附近的路边,车上架着两口大锅,一锅牛杂汤,一锅麻辣烫,他说这里是“老地方”了。

　　摆摊5年,邓少贵自认已经总结出一套躲避城管的经验,他告诉记者,城管巡查是分时间阶段的,周末一般不巡查,临近人们下班时分出来摆摊,城管也准备下班了,管制相对较松。经他多次“考查”,他将自己的经营重心放在3号区,“其他地方偶尔去”。

　　“要是有钱谁想当‘走鬼’啊!”邓少贵说自己也是迫于生计压力,因为身体有恙很多工作力不能及,邓少贵才加入了“走鬼”行列。每天他都要去市场进货,一大早起来煮牛杂汤,平时还要多和伙伴们“通气”。

　　对于“转正”,邓少贵有些不情愿,说自己目前月收入也就1000元左右,租不起店铺,若是登记为个体户,“还要交税”,挣的钱更少了。作为合法的个体户,必将经常接受工商或质监部门的调查,“太多管制”很麻烦。由于自己经营小吃,邓少贵也有隐忧:万一有了合法身份,顾客有问题投诉,自己不是不能全身而退?

　　案例B:

　　转正后就不用再被城管赶来赶去了,黄秋月的想法代表了支持“转正”的“走鬼”们心声。

　　黄秋月在小市所有的市场周边“打游击”4年了。她卖水果,也是手推车,每天凌晨4时30分就去水果批发市场进水果,然后在市场周边叫卖,中午买菜的人少了,黄秋月就从市场撤出来,沿着马路边兜售自己的水果。城南市场、三角市场,还有一些城中村的小市场,都洒下过黄秋月的汗水,她说要是自己能挣到铺租的钱,也用不着这么累。

　　黄秋月常去的几个市场,恰恰处在清远市主干道上,人流量多,因此城管非常严,被限制摆卖是家常便饭。4年里,黄秋月的水果被没收过多次,有时城管好说话还能拿回来,有时就连生活都难以维持。

　　若是登记为合法工商个体户,又不限定固定经营场所,黄秋月表示自己会选择登记。“交点税没什么,只要别再被撵来撵去了”。由于自己攒的钱还不够租个铺面,黄秋月期望政府能划出某个范围供流动商贩进行摆卖,或者在不占道经营的前提下,允许流动商贩走动经营。

●市民

沿街摆卖,有人欢喜有人忧

　　记者走访中发现,城区许多街道上都有“走鬼”们的身影。据清远市城区监管组的执法人员介绍,学宫街至曙光二路路段每天约有10个左右的流动商贩,北门街至弥敦道路段则有约15个流动商贩……

　　该执法人员表示,在城区街头,大致有两类流动商贩,一类是湖南、河南等外地来清远的人员,由于流动摊点投入成本相对小,技术要求不高,这些人员就选择在城区街道上摆摊卖蔬菜、水果等；另一类是本地人,如一些妇女将自己进的袜子、睡衣等在街上出售,或者售卖自制龟苓膏、芝麻糊等小吃。

　　记者在这些地方看到,少数流动商贩的经营造成占道,但由于商贩们都是利用手推车,移动方便,只要行人提醒一下便会让出通道。

　　家住下廓街的邵小姐每天下班回家前都要在她家楼下的玉米摊买几个玉米,她和玉米摊摊主混熟了,有时身上钱不够还可以赊账,她认为流动商贩合法化是好事情,“有个合法身份,别人也就不会再戴有色眼镜看他们,讨生活容易些。”

　　“走鬼”的流动性,恰恰给居住区购物不便利的市民们提供了便利,市民张伯经常散步时在一些路边的菜摊上买菜回家,“路边摊和市场里的一样,还能砍价。”张伯也支持流动商贩合法化,“看到他们躲城管的样子不忍心,没有‘走鬼’的街道,冷冷清清的。”

　　居住城南市场里巷的一些市民则对“走鬼”们很头疼。这里由于紧靠市场,“走鬼”们看中这块宝地,自发形成了一个小市场。“每天下楼,看到原本就不宽阔的路面已经被各种摊贩挤得水泄不通,有时只好绕行。如果允许商贩合法化,希望相关部门能规范化管理,使街道不再拥堵。”市民王先生说。

　　“走鬼”们摆卖时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违法占道经营造成的环境卫生脏乱,干扰了部分市民正常的生活。还是学生的小宋因为房间向着“走鬼”们的小市场,长年不敢打开窗,“外面又吵又脏,苍蝇蚊子都会飞进来。”

●工商

“走鬼转正”可鼓励更多人创业

　　清远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办公室主任梁启雄受访时表示,把流动商贩登记为个体户的目的归结为“增加工商部门的规费收入和国家税收”一说不妥,早在2008年9月1日,财政部、发展改革委、工商总局联合发出通知,全国统一停止征收个体工商户管理费和集贸市场管理费。因此流动商贩申请登记合法个体户,工商局并未从中增多任何规费收入。

　　梁启雄认为,《意见》出台可见国家对流动商贩生存现状的关注。目前,涌进城市的人口数量越来越多,就业越来越难,如果市民都靠吃政府低保,或者通过不正当手段不劳而获,不利于建立和谐社会。

　　流动摊贩一般是生活困难的人群,他们愿意摆摊、自主创业,可以解决一部分人的生活、就业问题；反过来,流动摊贩的存在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城市经济的发展。如果流动商贩合法化,入业门槛放低,将刺激更多人加入自主创业的队伍。

●城管

“转正”后管理会不会更困难

　　“我们非常体谅流动商贩们的生存环境。目前管理流动商贩,我们主要是依据《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在城市主干道、人流量车流量多的道路不允许流动商贩摆卖。内街小巷管理相对松些,允许流动商贩在划定的范围内摆卖。”清远市城区城建支队罗主任告诉记者。

　　罗主任表示,在清远城区的周边、城乡结合部和城中村将流动摊贩就地规范,让流动商贩在划定区域内摆卖,一来解决他们的就业和计生问题,二来对清远这座刚起步的城市低成本运作有利。

　　管理流动商贩时,是否出现过与商贩们冲突的情况?罗主任称肯定有,但只是极少数的个别现象。罗主任深有感触地告诉记者,城管形象败坏主要是出了害群之马,清远的城管还是比较温和的,只有遇到蛮不讲理的商贩,才会强行执法,但即使没出手,也会被人起哄说城管打人,城管其实也有委屈。

　　流动商贩即将合法化,罗主任表示是利好政策,同时也担心,流动商贩“转正”后,会不会不服从管理,不在规定的区域内进行交易呢?“或许降低市场准入门槛也是解决流动商贩生存困境的方法。”罗主任说,流动商贩之所以流动,是因为在市场里摆卖需要交纳一定的费用,对流动商贩减免税收管理费,或是降低收费标准,鼓励他们进市场交易,管理便简单得多。

　　记者手记

给“走鬼”一个容身之所

　　近日,有关媒体报道:部分城市华灯初上时,有一群白天从事体面工作的白领阶层出来“练摊”,这里面不乏有房有车者。他们售卖自己进的衣服鞋子小饰品,或者二手衣物和家居用品。

　　这不由得让笔者想到了法国有名的“跳蚤街”。“跳蚤街”甚至成为法国城市一景,成为国外游客非去“淘”一下的地方。

　　其实正是有了众多小摊小贩的吆喝声,有了流动商贩送货上门的便利,城市才有了更丰厚的鲜活内涵,多了一分人情味。正因为此,即使是在法国这样发达、现代化的国家,也没有消灭城市街头巷尾的摊贩和流浪者。

　　清远是否也可参照国外做法,开辟一条“跳蚤街”,规定时间规定地点,给流动商贩也给广大市民提供一个旧物交易的场所?至于管理,也可参照国外做法,如果“跳蚤街”造成扰民、阻塞交通,有关部门就修改相关的摆摊地点和时间,而不是简单地处罚商贩、没收其货物。

　　真心希望有一天,城管和“走鬼”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再继续,我们拥有干净通畅街道的同时,也能收获浓厚的城市风情。

　　蔡莉莉梁素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