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子　　
　
　　吃罢早餐，我坐在电脑前，修改了一篇歌颂新中国60年成就的散文，服从妻的安排，上街去买苹果。
　　
　　三十年前，一分钱一颗的糖果都舍不得买，吃水果自然是很奢侈的事。我长到十三岁才吃到第一只苹果。那是在云南工作的二叔带回来的。现在，城镇居民基本上每天都在吃水果。我们家茶几上，几乎天天都摆着苹果、梨子。妻子减肥，一日三餐吃得很少，饿了以水果填饥。我是从营养出发，摄取水果中的维生素。儿子是把水果当零食。水果，以一种生活质量的方式摆放在我们的生活中了。
　　
　　走到水果店，正要选苹果，忽然看到一个小筐中摆着蜜橘。我心中一喜，“石门蜜橘”上市了！买水果的少妇告诉我，蜜橘是她家里的，种在黄土坡上，向阳，最好吃。这少妇细皮嫩肉，描眉涂唇，V形领露着乳沟，哪里像农家媳妇？时代变了，农家碧玉与城里女郎很难分辨了。我提起一串蜜橘：青青的枝，绿绿的叶，黄里透红的橘子，就像一件精雕细刻的工艺品，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看看，农家出来的水果少妇，在卖蜜橘的同时，也追求美感了。若干年前，我也是眼中只有橘子，“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容不得青枝绿叶占了重量。但现在，我生怕橘子从青枝绿叶中掉下来。小心翼翼地捧起枝干与橘子，放在天平上秤。“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了，花几个钱，买一种美感，让心灵轻松愉悦，比吃更有滋味。
　　
　　手提着刚刚上市的石门蜜橘，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禁不住想起“石门柑橘节”的欢乐场面。
　　
　　石门柑橘始兴于上世纪70年代。经过改革新时代大力发展，石门县柑橘总面积达到42万亩，从业人员30余万，年出口占湖南柑橘出口量的80%，全国的20%，鲜果收入达到3.34亿元。橘子红了石门红。每到金秋十月，石门漫山遍野处处金黄，采橘的橘农，购橘的橘商，赏橘的游人，构成一幅幅美丽的橘乡风景——天时地利人和，石门柑橘节应运诞生。至今，石门柑橘节已举办7届。
　　
　　石门柑橘节，是橘农的节日，是石门人的节日。中央和省里有关领导前来祝贺，大腕名星前来助兴。成千上万的石门橘农，开展了采橘大赛、挑橘大赛、吃橘大赛。其中，最热闹的要数年年举办的吃橘大赛了。从各乡镇经过层层选拔的“吃橘大王”云集县城，在规定的时间里看谁吃的橘子最多。亲友团高喊加油，同乡人列阵助威，观众鼓掌助兴。万头攒头，群情沸腾，把橘农的狂欢舒发得淋漓尽致……
　　
　　我把苹果和蜜橘带回家，妻子和儿子的目光几乎同时盯在了蜜橘上。“嘿，好看。”儿子伸手提出一串，欣赏起来。然而终究经不住馋的诱惑，摘下一个，三下五除二，剥了皮，分开三瓣，丢进嘴里猛嚼。“滋——”橘子的汁，像泉水一样从儿子嘴里冒出来。我从枝上摘下一个，递给妻子；然后自己也摘了一个。仿佛是在橘园的橘树下采摘一样，别有意趣在心头。那橘皮像阳光一样金黄。橘子夏初挂果，小指头一样大小时就开始吸取阳光。漫长的夏季；灿烂的阳光就那样一层一层抹在橘皮上。金黄的橘皮，其实就是凝固的阳光。剥开橘皮拿在手中，就像握着一把沉甸甸的阳光。橘皮有金色水汁，水汁染在指头上，手指头也成金了。剥开橘皮，橘香扑鼻而来，仿若有一个芳艳的仙女隐隐地依偎在身边。一瓣瓣的橘，像婴儿的唇一样细腻肉感，让人忍不住想亲吻，想吮吸。轻轻咬破橘瓣，甜蜜而清凉的橘汁满嘴流淌，就像恋人的香舌轻轻舔过，让每一个细胞都忍不住快乐地叫喊起来。
　　
　　傍晚，沿着小城的梯云路散步。走完宽阔的街道，我踏上了郊区的水泥路。走不多远，看到农家庭院里栽着几树蜜橘。橘子掩映在青枝绿叶中，有的红艳如霞，有的澄黄如金，有的半绿半黄。就像几只开屏的孔雀，向我炫示着她们的绚丽。我望着她们微微笑了：秋天到了，流金溢彩、飘香淌蜜的日子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