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回家了。在这新年的前夕，我决定回家看看。
　　山路逶迤。回到家，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候，父亲正戴着老花眼镜喂他那伙心爱的鸡鸭。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我曾多次劝他不要去伺候这些没有多大经济效益的小东西，但他总是那么执拗。母亲在厨房里煮饭。我刚放下行李，母亲就问：“回来了﹖”我很诧异：“你没转身咋就知道我回来了﹖”“我熟悉你的脚步声。”在昏黄略显幽暗的灯光下，母亲转过头说。我看到了母亲那副似槐树皮一样的布满皱纹的脸。

　　长时间的行车，已使我精疲力尽。“柜子里有些山楂。”母亲告诉我。说起山楂，在我孩提时山上漫山遍野都是。如今，由于村人大力发展食用菌产业，为获得原料、燃料把山上的树木取了大半。腰包鼓了，山上的林木少了，大量的良田无法灌溉。要吃到这原汁原味的山楂，确属不易。

　　柜子里藏着一小盆的山楂，沁出一股淡淡的醇香。我顺手拿了一个黑不溜秋的放进嘴里，是一种久违的滋味－－有点涩，有点甜，感觉真好。

　　“什么地方摘的﹖”我问母亲。“我和你爸在狗子岭摘的。”狗子岭离我家三十多里，山高林密，“返景入森林，复照青苔上”。解放前是**苟生之地。那儿有一棵高大的山楂树。早些年有人曾打过这棵树的主意，只是油锯刚启动，带动的铁链便断了，还抽到其中一人的大腿上，瘸了大腿。这人便是住村头的唐大腿。此后，再无人对这棵树有半点非分之想。村中的老者也发了话：“让它自生自灭吧?”这事带有浓厚的迷信色彩，但确实让人浮想联翩。不过，打从我记事起，就依稀记得有人爬上去摘那些涩甜可口的烂山楂。

　　“我爸他真是老当益壮，还能爬上去?”爸确实是这样，年近七十古来稀，但仍很硬朗。

　　“他可不许上去，太重了。我却可以，可以沿着粗枝到边上去摘。”母亲眯着双眼笑着对我说。

　　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母亲两手抓着两边的树枝，双脚踩着一根不大的枝桠，一小步一小步向外爬，试图摘那几个最边的熟山楂。倏地吹来一阵风，母亲打了个寒颤。她抓紧了树枝。但那阵风还是把她吹得东摇西摆，宛如雨中的孤枝一般。树下的老父亲张大了嘴巴：“小心，你要小心?”随即又屏住呼吸……这一夜，我没有入眠。

来源：闽西日报